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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一九七八年
Original
何可
青衣仙子
2022-01-14
走进大学
© 何可|文
1978
年,听说我要报考大学,除了我的父母,几乎没有一个人支持我。在旁人眼里,我就是一个初中生,文革十年,什么也没有学到,拿什么去参加高考?我弟弟甚至调侃我说:“如果你真考上了,我手板心里煎鱼给你吃。”
更直接的反对者,是我的男朋友衣瑞龙。他是辽宁大连人,西南交大
67
届毕业生,在乐山城区嘉乐造纸厂工作。那时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已经两年了。他人长得高大英俊,健美壮硕,是个体操运动爱好者,厂里许多青工都崇拜他,称呼他老衣。春天的一个周日,风和日丽,他送我去太平镇上班,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。几十里山路,春风作伴,美景不断,我们却一路无话。周六约会时,我告诉他,我找了两本中学数学,准备下周开始复习。他没有回应我。到了厂里,安排老衣去男工宿舍住下,我就上夜班去了。周一他走时,挺高兴的样子,几天来的不愉快好像已经随风而逝。等到我下班后去找书看,两本数学书已经不翼而飞,问遍同寝室的女工,都说不曾拿过。我心里一凉:肯定是他拿走了!顿时,全身好像浸泡在冰水里,簌簌发抖。
一段时间以来,只要和老衣谈起高考,双方都会很不愉快。他已经
32
岁,如果我考上大学,他还得等我
4
年。可是我现在的工作,是我压根儿不想干的。我所在的这个工厂属于二轻系统的小厂,地理位置偏僻,设备和生产方式都很落后,属于家长式的管理,而且回趟家要走六七十里的山路。看起来是有了工作,实际生活比当知青还苦。要想摆脱这个恶劣的环境,除了考大学,我没有第二条出路。
我
1969
年下乡插队,落户在离城不到十华里的老岗坝。干了两年农活,就被大队书记安排到学校上课,成为一名乡村民办教师。随后,工厂开始招工,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,眼看着同学一个个当工人、上大学,我却因为出身不好,不被推荐。我也索性不去奢求。我落户的老岗坝是岷江和大渡河汇流后形成的第一个江中小岛,全是河沙地,主要种植小麦、花生、玉米,也种一些蔬菜,比其他大队富庶,每个劳动日单价将近一元。那时候在乡下做民师,国家每月补助
10
元,大队一年再补助
3000
工分,算下来我每月收入有三十多元,相当于一个中专毕业生的工资。相比其他知青,我的处境很不错了。
而且环境也好,小岛遥对大佛乌尤,与乐山城隔河相望,绿水环绕,民风淳朴,鸡鸣桑树颠,犬吠深巷中,身居其间,犹如世外桃源。教书的日子,倒也悠闲自在,每天上半天课,余暇时读读书,练练字,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颇有点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”的清静。如果不是户口在农村,我真想在那里教一辈子的书,就像《早春二月》里的肖涧秋和陶岚。
没想到就在粉碎四人帮前夕,二轻系统向社会招工。来我们公社招工的,是乐山县太平镇铁器社。公社的知青但凡出身好的、有门路的都走完了,公社就想起来我们八个老知青,推荐给了铁器社。我父母的历史问题在
74
年已经有了结论,所以,这次政审很容易就通过了。文革前,我憧憬着做作家、教师或是考古学家,从没有想过要当工人,更没有想过是在离家六七十里的小镇的一家小厂,当了一名小工。我当时很不想去,可是老衣的话很有说服力,他说:“单位虽然不好,但毕竟是城镇户口呀!如果你一直呆在农村,将来我们的孩子岂不就是农民吗?”这理由在几十年前,简直就是一枚炸弹,其震撼力让人没有选择。为了以后出生的儿子或者女儿,享有城市户口,我别无选择,只有进厂当工人,从学徒工做起,每月挣
18
元的工资。
1976
年的金秋
10
月,我走进了太平镇铁器社,这是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小厂。那时候,铁器社已经改名叫太平农机厂了,农机厂在当时安谷区的太平镇,太平镇地处山区,位于大渡河畔,与大文豪郭沫若的故乡沙湾镇隔河相对。
我们坐着一辆破旧的客车,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,经过六七十里的颠簸,来到了太平镇上。当我和同伴们提着行李走进厂子的时候,都傻眼了。一进门,左边一堵砖墙,中间是个
100
平米左右的土坝子,右边是一排破旧的房子,厂长办公室、财务室、工会都集中在这里。看见我们,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个年近三十、眼睛有点斜视的女人,把我们领进旁边一间低矮的平房。这间屋子的房门正对着厂门,她交代说:“你们女生就住这儿。”一看,房间大约有十七八平米,靠墙一周摆了五张上下床,还有一张床摆在屋子的正中间,我们六个女生,刚好每人一张。女人又交代说:“你们睡下面,行李和日常用品放上边。”临走,交代我们尽快到车间报到。
过了十多分钟,厂长来了。厂长姓胡,叫胡志高,四十多岁年纪,精明强干的样子,脸上轮廓分明,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,不苟言笑。他给我们简单讲了几句,大意是:厂里这几年业务不错,正需要人手,招了你们这批知青很高兴,都是有文化的人,把你们全部分配到机修车间。说完就领着我们,走过短短的走廊,来到机修车间。
车间低矮、破烂,地面高低不平,墙壁四面透风,屋顶盖着小青瓦,没有天花板,只有几片长长的玻璃瓦作为采光。一个宽大的门框永远敞开着,没有门;正对大门的墙上有一排木栅栏似的窗,没有玻璃。车间里七零八落地摆放着五六台车床,一台铣床,一台刨床,房顶上吊着几盏暗淡的日光灯。机器轰鸣着,厂长就在轰鸣声中大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,走过来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,他就是车间主任。他摘下油腻腻的手套,用锋利的眼光扫视我们,很快就给我们安排好了车床。不知为什么,他把我带到了一台最陈旧最肮脏的车床前,说:“你就在这里吧。”后来我才知道,操控这台最破旧最落后的车床,其实是车间里比较轻松的活。这台床子专门加工饲料粉碎机的外壳,上好工件以后,可以有半小时左右的闲暇。
我环顾四周,好像穿越到了中世纪刚结束不久的欧洲,眼前就是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手工作坊。心中五味杂陈,委屈失望,巴不得立即转身,还是回到我那可爱的江中小岛,继续做一个乡村教师。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,在这儿决不会有好日子。
后来我在这里经历的一切,证实了我的预感。
我们进厂不久,受大环境影响,厂里生产的饲料粉碎机销路特别好。订单多,任务紧,厂里就实行两班制。工人们每天上对班,夜班从晚上
12
点上到中午
12
点,白班从中午
12
点上到半夜
12
点。无论白班夜班,都在黑暗中上下班,每天如是,辛苦劳累,不人不鬼,身心疲惫。厂长和车间主任的眼里只有利润,工人只是他们追求利润的工具而已,完全没有人权,常常连周日也要加班,连续上半个月班才能休息一天。
1977
年秋天,我终于有了出差的机会。机修车间的刀具不够用,厂里四处求购无果,动员大家想办法。老衣是大连人,他二姐就在大连造船厂的工具科上班,可以帮忙买一些刀具。我给厂里说了这个情况,厂长很爽快地给了我假,叫我和老衣一起回大连探亲,顺道买些工具,算我出差。得到这个消息,我和老衣都很兴奋,漫卷行李喜欲狂。我们选择走水路,即从巴峡穿巫峡,途经重庆、武汉、九江、南京、上海,国庆之前回到了大连。
买好工具,托运回乐山,我和老衣就在大连耍探亲假,
11
月中旬才返回乐山。在大连的日子,整天海浪沙滩,寻古觅胜,乐不思蜀。回到乐山,才知道世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这年秋天,国家恢复了终止十年之久的高考。这消息于我,比粉碎四人帮还要震惊,可惜我回来太晚,已经错过了报名时间。
机修车间有个和我们一样的学徒工,叫沈国武,比我们早半年进厂。他是乐山一中高
67
级的学生,父母都在太平镇医院上班。他父亲曾是国民党军队的少校军医,政权更替前夕随部队起义投诚,结果还是被抓去劳改了几年,释放后就安排在这偏远的乡镇医院。沈国武多才多艺,写得一手好字,吹拉弹唱样样会。我们进厂时,正值粉碎四人帮,太平镇成立了宣传队,抽调我们去搞了一个多月的宣传,彼此有了更多认识。
我从大连回到厂里,他第一个来和我讨论高考。那天正值隆冬,我上夜班,半夜
12
点接班后,上好工件,正无聊地看着那风机壳在破旧的机器上转动,沈国武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,他上白班,该下班了。
我问他:“为什么还不回家?”
他很兴奋,说了一大堆话。他告诉我说,他报名参加了高考,今天,教育局的熟人帮他查了分数。没想到竟然考得格外好,打算第一志愿填报西南交大。他的强项是理科,语文并不冒尖,却居然考了
93
分(那时候各科满分都是
100
分)。他鼓励我
78
年也去参加高考,他说:“你虽然只读了初中,但是文学功底比我好,报考文科没有问题。只要语文、政治、历史、地理考好了,总分就上去了。数学一科弱一点,关系不大。”他这一番话,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。
78
年春节过后,沈国武收到了西南交大的录取通知书,特地到车间来和大家告别。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,以鼓励的眼神盯着我说:“你今年一定要去报考,我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我顿时热血沸腾,回答他说:“我一定去!”
沈国武考上大学的消息,如同在这个封闭落后的王国里扔了一颗原子弹,一时间厂里议论纷纷,人人都在说高考。好几个和我一样的青工,心里都燃起了希望,积极准备复习应考。但厂里的领导却异常紧张,生怕哪个工人不安心上班,也学沈国武高考走人。
一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,我在厂里,像鬼魂似的活着,心却做着追寻光明的梦,这个梦就是考上大学,离开这个鬼地方。母亲那时候在五通桥竹根中学上班,见我一心想上大学,就在学校里给我找了一摞复习资料。
四月,春暖花开的季节,好容易倒班有了一天休假,我约上好朋友刘映华,一起骑车去五通桥拿复习资料。一路上春风拂面,我们怀揣着大学梦想,谈笑风生,几十里路不知不觉就甩在了身后。返回时走到大石桥附近,天色已近黄昏,老衣骑着车迎面而来。他是怕我们两个姑娘走夜路不安全来接我们吗?我心里一阵感动。到了眼前,我才看见他脸色不对,我说:“怎么啦?”
他劈头就说:“谁叫你们到五通去了,把书包给我!”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他已经夺过我手里的书包,一转身骑上单车绝尘而去。我和刘映华一下子懵了,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骑上车往家里赶。那时候我家住在岷江东岸的任家坝小学,一进校门,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,我满心喜悦背回来的复习资料,正在台阶下火光熊熊燃烧着,我的大学梦正在化为灰烬
!老衣就站在火堆旁边,大火映红了他的脸庞,神情木然,面容冷漠。
发生这样的事情,父母不能接受,家里人开始反对我和老衣恋爱。在父母看来,报考大学,追求自己的理想是我的权利,作为我的男朋友,理当理解支持。老衣不但不支持,不帮助,还烧掉母亲辛辛苦苦替我收集的复习资料,实在是自私到了极点,这样的人何以托付终身!
我心中也是矛盾重重:在农机厂上班,干着高强度的工作,拿着微薄的工资,生活完全没有希望。我们的现状是:他在城里工作,住单身宿舍,两人一间;我这边更惨,六人一间房。两人相距六七十里,要想结婚成家、养育子女简直不可想象,只有通过高考,才能改变命运。然而站在他的角度思考,他已经
33
岁,我们交往了几年,好容易有了工作,可以谈婚论嫁了,我却要去考大学上大学,让他再等四年。且不说读书期间,会平添许多不确定因素,他能放心吗?能不反对吗?
思来想去,为了让他彻底放心,换取他的支持,我毅然决定,瞒着父母和他登记结婚。应该说,这个决心下得也很艰难,然而时不我待,已经到了
1978
年
5
月,还有两个月就将进入考场,我不能再拖。
5
月
15
日,我和老衣领取了结婚证,我的高考终于从希望到可以付诸行动了。没想到的是,“正入万山圈子里,一山放过一山拦”。取得了老衣的理解,仅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。回到厂里,我开始复习迎考,每天下班以后,就拿着数学书看。如果上白班,下班已经是半夜了,为了不影响室友休息,我就拿着小板凳到走廊去,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书。很快,我复习迎考的消息传到了厂长那里,厂长怒气冲冲,放出狠话说:“她要去高考,想都别想!我们好不容易招了点有文化的人,去年已经放走了一个沈国武,今年一个都别想走!”
厂长指示车间主任立即调整我的工作,车床不让上了,叫我和何益梅去抬风机壳。这项工作就是把饲料粉碎机的风机壳从翻砂车间抬到机修车间,再把机修车间加工好的风机壳抬到组装的地方,算计件。翻砂车间到机修车间大约有两百多米的距离,中间还要爬一个约莫
60
度的斜坡,风机壳的重量有七八十斤,体积庞大,我们先要用棕绳把风机壳套起来,再把绳子穿在一根又粗又圆的木杠上,才能抬着走。说实话,我们在乡下也没有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。更要命的是,何益梅身高只有
150
,我却身高
160
,我俩有
10
公分的落差。当我们抬着风机壳走的时候,绳子就会往她那边滑动,风机壳就会撞着她,重量也会压着她。她身体瘦弱,根本无力承受那个重量,所以我们走着时,我就必须使劲地拉着那绳子,不让它滑向何益梅,这样一来,我们就走得十分艰难。车间主任给我们规定,每天必须抬够规定数量的风机壳,才算完成任务。如果哪一天没有完成规定的数量,主任就大会小会地批评我们,没有办法,我们只有拼命干。一天十二小时下来,已经肩膀红肿,腰酸背痛,哪里还有精力看书!厂长主任要的,就是逼我累到放弃复习。但工作越是艰苦,我考大学的信念就越是坚定,即使半夜下班,我也要看一两小时的书才去睡觉。
六月,高考报名开始。厂里想要报名的青工有四个,其中一个和我一样,是文革前的初中生,另外两人是
70
年代初期的高中生
。我们一起到太平镇招办去报名,招办告诉我们,需要厂里开个介绍信
。回到厂里,厂办说什么也不配合,说必须要厂长和书记同意,他们才能出具介绍信。可厂长、书记呢,只要看见我们,转身就走,全然不理。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心急如焚,我们只好回头求助于镇招办。那时候,镇招办的老师都是从太平中学抽调去的,了解情况后,他们二话没说就给我们报了名。
报名以后,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,正想抓紧时间复习,厂长却派人来把我喊去谈话,说:“我们工厂有前途,要发展,需要培养有文化的人,所以特地到车子公社招了你们这批知青,干得好好的,为什么不安心?”又和颜悦色地承诺说,“安排你去抬风机壳是暂时的,只要你不去高考,我们可以调整你的工作,安排你去精密机床上班,多学点技术。”我理解厂长的一番苦心,但也表示:“既然国家有政策,允许我高考,那我决不放弃。”厂长最后使出杀手锏:“考大学要高中毕业才行,你一个初中生凭什么去报名?你把高中毕业证拿出来!”我据理力争:“国家的政策是高中毕业、或具有同等学力都可以报名。”厂长以为抓住了把柄,反问我:“你凭什么说自己具有高中毕业的同等学力?”他这一问,竟然把我问懵了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厂长见我无言以对,起身就往招办走,边走边说:“简直是乱整,高中都没读过还报了名。”显然,他是要去镇招办把我的名字拿下来。我心里一紧,这下完了,经过了那么多艰辛的努力,决不能功亏一篑。想到这儿,我赶紧跟了出去。
我人还没有走拢镇招办,就听到厂长在里面大声咆哮,指责镇招办不讲原则,竟然允许初中生报名高考。招办老师给他讲道理,国家经过十年动乱,人才奇缺,恢复高考就是为了不拘一格选拔人才,所以才有同等学力一说。厂长责问:“你们凭什么说她何可具有同等学力?”招办老师可没被问倒,从容答道:“那么,请你讲一讲,你又凭什么说她不具备同等学力呢?”这下,轮到厂长说不出话来了,只好悻悻而去。我的报名资格总算保住了。
但是,厂里却不准我们几个考生请假复习,我每天的工作依然是抬风机壳。眼看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考试了,我还没有时间复习政治、历史、地理。语文可以凭着老本去考,数学要赶上去也来不及,只有凭着初中学过的知识,能答多少算多少。可是政史地三科是绝不能放弃的,必须抓紧时间啊。真是天无绝人之路,七月初,我突然病倒了,高烧不退,厂里见状,只好准我回乐山。回乐山的第二天,我到红会医院看病,医生给我开了药,嘱咐说:“多喝水,好好休息两三天。”我心想,厂里能够允许我休息吗?必须要假条才行啊。我望着医生,欲言又止,医生似乎察觉到了,问道:“你要假条吗?”想到即将来临的高考,我豁出去了,说:“医生,你可以给我多开几天吗?我要去考试,没有时间复习。”医生抬起头,笑了,“你要去高考吗?该支持,该支持!”他拿起笔,想了想,可能算了一下时间,“我给你开
10
天吧。”
拿到医生开好的假条,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中的谢意,只是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,说了声谢谢。就这样,我得到了宝贵的十天时间。我的高考之路仿佛经过了一条漫长而黑暗的甬道,一下子豁然开朗了。
78
年的高考,于我而言,就是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。还在报名时,厂里已经舆论四起:一个初中生,想要去考大学,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考不上,脸怎么放?还有脸上班?面对舆论压力,我对自己说:开弓没有回头箭,一定要考上。接下来的十天,我几乎没日没夜地看书,背一切可以找到的复习资料,我的历史、地理、政治几乎全靠那十天的恶补。面对高考,我的时间太过仓促,但我付出的努力却是高效率的,也是许多人难以想象的。
1978
年
7
月
20
日,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。早上
7
点
30
分,我走进了乐山县第八区设立在安谷中学的高考考场,铺开语文试卷,从容答题,开始了为期三天的高考。我的室友罗明珍是和我一起进厂的,她男朋友孙晓峰是安谷镇人,知道我们要在安谷考试,他俩便邀约我和另外两个同学住在他们家。高考那几天,孙家人对我们照顾得极为周到,我们在他家吃得好,睡得好,应考时也格外精神。我有从小喜欢看书的习惯,文科类的许多常识性的问题于我都不难,整场考试下来,我已经感觉到胜券在握。考试结束以后,我径直回到家中,不再去厂里上班。
很快,成绩下来了,超出当年文科录取线
21
分。成绩不算优秀,但是,那么仓促短暂的复习时间,还要排除那么多的干扰,于我已经很满足了。我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,太平镇是决意不再去了,我必须填报一个确定能够录取的稳妥志愿。我的父母都是教师,当一名教师,也是我从小的理想之一,加之自己在乡下已经有了五年的从教经验,我决定报考师范院校。母亲说:“你不是怕冷吗?西昌是个冬暖夏凉的城市,你就去那里读书吧。”
体检以前,我发现八月份的例假没来。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,我身体健康,例假一向准时。我意识到,我一定是怀孕了。得知这一消息,老衣非常欣喜,他终于要做父亲了。而我,全然没有年轻女子初次怀孕的喜悦,反而愁绪万端,陷入了矛盾之中:体检能通过吗?如果拿到了录取通知书,怀着孩子上学,学校允许吗?孩子生下来怎么带?种种问题萦绕于心,夜不能寐。老衣开导我说:体检一定能通过的,国家为了选拔人才,高考政策没有限制婚否,那么也不会检查是否怀孕,先体检了再说。到了学校,如果学校说不可以妊娠,再去手术。结果如老衣所料,体检顺利地通过了。
78
年国庆以前,我收到了西昌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。捧着这封来之不易的通知书,我百感交集,喜极而涕,历经千辛万苦,生活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
!通知书是我的朋友李静兰给我拿来的,她在太平镇邮电所上班,知道我体检合格以后,她每天都要查看所有的信件,生怕我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厂里后,被厂里扣留。她那天一看到我的通知书,立即就请假回乐山,亲自给我送到家来。我很庆幸,我的人生路上总有一些真诚的朋友,她们和我一路相伴,在关键时刻,总是给予我无私相助。
西昌师专所在的西昌市,海拔较高,四季如春,蓝天白云,空气清新,到了夜晚更是天空湛蓝,仿佛伸手就可以摘星星、揽月亮,是著名的月亮城。西昌师专就坐落在泸山脚下,邛海之滨。她的校址是前四川林学院的校址,背靠泸山,面朝邛海。校园内林木森森,曲径通幽,建筑古朴,非常美丽。大学梦终于成了现实,我又重新走进了校园,每天听课、看书、写作业,和同学探讨人生、交流哲学,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。可是我又内心忐忑,毕竟已经有了身孕,纸是包不住火的,学校知道了怎么办?这个孩子能不能出生,还得看学校的态度。开学两周后,我豁出去了,决定向学校说明情况。
我去了校长办公室,找到甘校长。甘校长五十来岁,是个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,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,面容清瘦,他和气地请我坐下,专注地听我说话。面对他,我就像面对自己的父亲,把自己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。了解情况以后,他问了我的年龄,又问了我丈夫老衣的年龄,然后说道:“你们的年纪都早已过了正常结婚的年龄,是文革把你们耽误了。你们现在结婚和怀孕都是正常的,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,国家现在要搞建设,正需要人才,学校不会为难你。”他很细心地问了我的预产期,我回答他大概是
79
年的四月底。他想了想说:“你可以在三月初请病假回家,把讲义和课本带回家自学。等孩子出生满月后,你再回校复习,参加期末考试。如果多数科目都过了,你就继续跟着
78
级学习,如果你挂的科目多了,就下去进入
79
级学习。”
我没有想我们的谈话会这样轻松,甘校长会如此善解人意,在我看来很棘手的问题,他却心怀大爱,很人性化地就轻松解决了。临走,他还提醒我,这段时间不宜上体育课,回家之前,记得到他那里去批假条,拿上假条到总务处退伙食费。听了他的话,我望着他,眼里不禁噙满了热泪。和太平镇的胡厂长相比,同样是人,关爱之心却是天差地别。几十年过去了,甘校长那精神矍铄、略显消瘦的面容还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,他和我父亲一样,都是从民国走过来的知识分子,以人为本,爱惜人才已经融入生命,成为他们生命和思想的一部分。
1979
年
5
月
2
日,我的儿子出生了。迎着清晨灿烂的阳光,医生高高地举起他,我看到一个婴儿,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,舞动着他有力的四肢,大声呐喊般啼哭着,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。我相信,他的人生定然和我不同,他们的道路定然不会荆棘密布,因为,他们出生在一个崭新的时代。回校以后,同学们争相看他的满月照,儿子那胖乎乎的小脸可爱极了,同学们都说他是我们中文
78.1
班的班宝宝。
6
月
1
日,我把刚刚三十天的儿子托付给母亲,就返校上课了。我每天的生活轨迹只有寝室、教室、图书馆,生活内容就是听课、看书、抄讲义、查资料,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快乐。最开心的就是读老衣和父母的来信,看到他们在信中描述儿子的成长趣事,我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。
期末,我各门功课全过。三年后,我以优异成绩毕业。而今回首,四十年过去,仍还忘不了,我的一九七八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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